喬薇的開心樂園

「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？」有一陣子，這句話幾乎是我的口頭禪，那時很難理解，明明一看就知道的事，阿清怎麼搞不懂？這孩子上課無精打采，該交的功課不是沒寫就是忘了帶，那時我年輕氣盛，心想孩子不能如此「沉淪」下去，決定去他們家拜訪，好好跟父母溝通溝通。



阿清在村口等我，他們家臨著溪，三合院大厝隱在竹林裡，院子裡養了狗，搖著尾巴追著我，池塘裡的魚，阿清說是和爸爸從溪裡釣回來的，父子倆的釣竿就斜靠在客廳，隨時都能出發般；而後院落葉堆裡，輕輕一挖，全是獨角仙與鍬形蟲的幼蟲，他的房間就養了幾隻成蟲。

進了山裡換我心虛
那天，阿清爸爸有事要去後山果園，邀我同往，路程半小時。阿清對這座山很熟，哪裡有野果，哪種野菜能煮湯，阿嬤感冒要摘哪種藥草他都知道，臨了還挖了一大把的山芹菜說要送我回家炒，而地瓜都太小：「被山豬偷吃了啦。」


進了山，我才明白，這座山是另外一間教室，在這裡，我懂得很「心虛」，反倒是我的學生成了老師，他很有耐心的教我怎麼分辨蕨類，白鼻心平時會躲哪裡，他們的腳印怎麼看，對了，一整天，他沒一次抱怨：「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？」



回去的路上，我仔細回想，阿清的自然科特別好，舉凡飼養、種植與觀察的作業，不必老師催，他都能做得超乎想像的好。但是在數學應用的理解，國語的邏輯推理上，他需要我多扶一把。追根究柢，就是我沒抓住他的興趣，有興趣的事，他不怕累，做得比誰都起勁；沒興趣的事，他打個哈欠，我說什麼，他都是鴨子聽雷。了解他的興趣後，我請他管理學校的午餐菜園，他按照季節，規劃蔬菜種類，督導同學按時澆水、施肥，雖然很忙很累，但是有事情讓他忙，他好像找回了信心，學習時再也不會愁眉苦臉。



不是只有讀書才叫做讀書，這是我從阿清身上學來的，大人習慣用讀書來評斷一個孩子，若能讓他們做自己有興趣的事，這種興趣就會像一把延燒的火苗，驅動他們的內在學習力，而且樂此不疲。

王文華《可能小學巡堂筆記》